如何将“老年负担”变“长寿红利”，是全球治理的大课题。随着现代社会医疗条件、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，人类平均寿命不断提升，老年人口也在不断增加。联合国经社理事会发布的《2023年世界社会报告》称，到本世纪中叶，65岁及以上人口数量预计将增加一倍以上。报告指出，为实现可持续发展未来，必须优先考虑老年人的权利和福祉，并呼吁各国政府采取具体措施，在养老金和医疗费用不断攀升的情况下，为老龄化的全球人口提供支持。

        日本：介护保险奠定养老体系基石

        日本厚生劳动省在2024年2月公布的人口动态统计结果（含外国人）显示，2023年的新生儿数量为758631人，较2022年减少5.1%，创造了有统计历史以来的最低水平，且日本65岁以上劳动就业人口数量连续19年增长，达到912万人，占比超过全部劳动就业总人口的13%。预计到2065年，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65岁以上老人，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75岁以上老人。毫无疑问，日本是世界上最典型的老龄化国家。

        为应对老龄化问题，日本政府推出了一系列法案。比如1986年，日本内阁颁布了《长寿社会对策大纲》，意在进入真正的长寿社会时继续发挥社会和国民的活力。1989年日本制定《促进老年人健康与福利十年战略规划》，被称为“福利展望”，指明了老人福利的方向和实施政策的目标，力求为老年人包括残疾人提供一个健康丰富的社会环境和经济环境。但最重要的一条法案是在1997年制定并于2000年开始实施的《介护保险法》，这条法案奠定了目前日本养老体系的基石。

        所谓介护保险，就是通过保险运作的方式，给老年人提供从饮食起居到寻医问药各方面的照顾。与养老金制度的区别是，养老金给付的是钱，而介护保险提供的是服务，这些服务所花的钱由日本各地政府承担50%，剩下50%由个人和企业一起承担。《介护保险法》规定，40岁以上的国民，包括居住在日本的外国人必须加入，并缴纳介护保险金。65岁以后可以享受介护服务。

        介护服务大体上分为居家介护服务和设施介护服务两种。居家服务包括上门护理、上门康复诊疗、居家疗养指导、日间介护护理、日间康复诊疗等多种形式。设施介护服务是指老年人入住介护保险设施所接受的服务，就如同一个托老所，每天早晨，日托中心派车上门把老人接到中心，参加各类兴趣班和健康活动，中午在食堂吃饭，傍晚再由工作人员送回家。由于日本的托老所70%由政府出资建设，再通过政企合作的形式，由民间养老机构经营，因此托老所的存在不仅满足了大部分老年人的基本养老需求，还带动了一些营利性的养老公司，形成了完整的养老链。

        日本瑞穗银行统计，早在2007年，与老年人相关的银发经济市场规模已达到5800亿美元，而到2025年，估计将达到9200亿美元。养老产业不仅潜在规模大，利润率也十分可观。日本统计局统计，日本社会的福祉与介护事业的利润率在8.4%，甚至超过了制造业、运输业等一众行业。有学者认为，日本的老年产业市场仅开发了20%，在表面上的夕阳下暗藏着一个朝阳产业。

        荷兰：世界上最好的养老金体系

        荷兰是欧洲人口密度最高，也是最早进入老龄化的国家之一，其老龄化程度相当严重。荷兰统计局的预测数据显示，2023年，荷兰65岁以上人口比例达到20.2%，其中80岁以上人口达到了老龄人口的1/4。未来荷兰老龄化将更加严重，到2040年，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位65岁以上老人。然而，荷兰“从摇篮到坟墓”的高福利政策，为社会安定、经济发展提供了有效保障，尤其是养老金制度位列全球最佳养老金制度榜首。根据美国咨询公司美世和投资者组织CFA协会的数据，荷兰养老金体系以85分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养老金体系。

        荷兰养老保险体系和我国相似，由三支柱组成，即国家基本养老金（AOW）、职业养老金以及个人养老金。作为第一支柱的国家基本养老金由政府负责缴纳，人人有份。15岁至65岁间在荷兰合法居住过的人，都有权在退休后获得荷兰政府发放的国家基本养老金，即便没有荷兰国籍，或者未曾工作，也能领取。换句话说，就是人人都有，目的是给所有的老人一个基本的生活保障。基于这一点，吸引了大量海外人员移民至此，也在一定程度缓解了劳动力短缺的问题。领取养老金的条件是根据退休者在15岁至65岁期间合法居住在荷兰的年限，居住年限越长，领取得越多。如果你在15岁至65岁期间的50年中一直合法居住在荷兰，那么将得到100%的全额国家基本养老金。如果这期间没有住满50年，那每少一年就要打折2%。

        作为第二支柱的职业养老金由雇主和雇员共同缴纳，金额通常和工资、工作年限和应计率挂钩，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强制性。事实上，荷兰的第二支柱起源于19世纪末且早于第一支柱。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完善，第二支柱已逐步发展为在第一支柱基本养老金的基础之上，为雇员提供补充养老、改善居民退休后生活水平的有力工具。以2020年数据为例，荷兰第二支柱总资产规模为19277亿欧元，占荷兰当年GDP的 241.4%。如此庞大的资产规模，必将对荷兰国民经济产生重要影响。

        作为第三支柱的个人养老金是个人自愿参与的补充养老金计划，主要包括私人养老金储蓄、投资基金或保险产品等。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和财务状况选择参与。

        新加坡：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”的中央公积金制度

        新加坡虽然是一个年轻的国家，却是亚洲老龄化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。截至2023年6月，新加坡65岁及以上的公民已占据总数的19.1%，相比2022年增加0.7%，老龄化速度正在加快。预计到2030年，每四个新加坡公民当中就有一个已满65岁的公民。但是，在老龄化如此严峻的情况下，新加坡依旧被称为“亚洲最佳养老地”，这不得不提到“自己养自己”的新加坡养老金制度——中央公积金制度（CPF）。

        被誉为“新加坡国父”的李光耀曾表示，欧美的高福利政策只会养出一批懒人，这对严重依赖竞争力的小国新加坡而言是致命伤。新加坡总理李显龙也多次强调，“新加坡不养懒人，如果你愿意工作，而且肯努力，我们会提供援助。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，我们不会帮你。”所以新加坡的养老金制度可以概括为一句话：自己养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央公积金制度是一种强制储蓄计划，每个新加坡公民在工作后必须参与，由企业和职工共同缴费，缴费比例分别为工资的17%和20%，缴纳的资金全部计入个人账户，而个人账户又被细分为三个账户。其中，23%进入普通账户，主要用于支付买房的首付以及每个月的月供；6%进入特别账户，主要用于退休后的养老金发放；剩下的8%则进入医疗保健账户，主要用于住院开支和购买指定的医疗保险。公积金账户中的储蓄享有由新加坡政府担保的最低2.5%的无风险利率。政府会将CPF中的资金用于投资国债、国内住宅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，每年为新加坡人带来一定的固定收益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年满55周岁之后，公积金制度会为其设立第四个账户——退休账户，普通账户和特别账户的资金会自动转入这个账户，成为参与人的退休金。这时，参与人就可以领取其中的部分养老金，剩余部分留到65岁以后按月领取退休金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年满65岁时如果退休账户存款超过6万新币（折合人民币约32万元），那么将自动加入公积金终身入息（CPF LIFE）计划，也就是退休年金计划。届时每月可领取入息收入，直至终老，可谓是活到老、领到老。这也是政府倡导的，通过公积金的退休账户来实现终身的退休保障。所以，年轻时累计存入退休账户金额的多少，决定了65岁后可获得金额的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制度设计考虑到人们退休后的养老需求，通过每月的缴纳建立个人的养老金储蓄，以保障退休后的生活质量，其优势十分明显：新加坡政府的养老负担几乎为零；自己养自己也不会加剧年轻人的不满和被剥夺感；账户公开透明可信度高。

        德国：采取多项措施化解养老难题

        德国作为欧洲最大的经济体之一，曾经以其稳定的生育率和相对年轻的人口结构而闻名。然而，近十年来，德国的生育率却出现了急剧下降的趋势，社会老龄化问题也日益凸显。这一变化不仅令人惊讶，更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于德国未来发展的广泛担忧。面对这一严峻的挑战，德国政府已采取一系列措施来应对生育率下降和社会老龄化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德国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社会保障制度的国家，建立了法定养老保险、医疗保险、失业保险、工伤保险、长期护理保险的五支柱社保体系。德国联邦劳动部数据显示，2022年其社会保障基金支出占GDP比例高达21.1%，其中又以养老保险占据主要给付地位。从覆盖人群看，德国社保体制的覆盖面广，具有浓厚的强制性色彩。法定养老保险、医疗保险均涵盖了总人口的90%，而长期护理保险则强制所有参加医疗保险的人都要投保。另外，几乎全体雇员都参加了失业保险和工伤保险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德国有相当多女性居家做全职主妇，且女性从事兼职低收入工作的比例更高。因此德国在计算养老金待遇时会考虑养育子女时间，并提供“母亲养老金”以提高母亲的养老收益。2014年德国联邦议院通过了《法定养老保险改进方案》，对父母（主要是母亲）因养育子女而造成的养老金缺失进行补偿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外，德国的养老机构多种多样，包括托老所、老年公寓、临终关怀医院等，其中以老年公寓为主。在所有的养老机构中，54%为慈善组织或地方社会组织（主要是教会）所办，36%为私人养老院，公立养老院仅占10%。无论是哪种养老机构，政府均提供相应的补助，每个床位给予16000欧元的一次性财政补贴。

        德国在做好老年人养老工作的同时也在大力提升老年人就业能力，退休后再就业也出于很多德国老年人的本意。对他们来说，继续工作既意味着积极参与社会生活，也意味着收入增加。因此，德国政府启动了促进老年人再就业项目，制定差异化职业技能培训方案，在老年大学教育中注重帮助老年人更新与数字化相关的新就业技能，支持老年人从事适应个人知识技能和身体承受能力的工作岗位。据联邦统计局测算，目前每100名就业人员中，超过65岁的大龄劳动者有35人，也有部分专家建议应当将法定退休年龄延长至68岁甚至70岁。

（责任编辑：张晓明）